标题是夸张的暴言标题党。
昨天的 蜉蝣天地第1期 开幕讲丰泽和编辑吵架,编辑执意要把他原文里的“生产大坝”改成“建造大坝”。按我读完书之后的记忆,最后应该还是改成了“建造”,不然“生产大坝”这样新奇的称呼应该会让我记忆犹新。至于理由其实相当简单,因为编辑的黄金标准几乎只有一条——符合《现代汉语辞典》和各类国标标准。在标准之外,作者或译者的表达就需要往后站站。不过这并不是苛责这本书的编辑不知变通,实际上书里已经有不少比较流行的词原封不动出现了,更多的是想说这工作的无奈之处。
上初中的时候,语文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,给我们开额外课程内容讲汉语的语法和句子成分。有一天他对着黑板上的句子划分完主谓宾之后一声叹气:语文本来应该是欣赏文字生命力的课,结果却像法医解剖尸体。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太理解——老实说学过汉语语法之后对应试做题大有裨益,即使刚刚改完的上一本书稿我也还在用这些知识——直到脱离应试写作来到大学开始自由地写杂志,才在脱离一片死气之后领悟到,到底为何之前的阅读和写作,都只是在处理文字的尸体。
说回编辑。编辑的工作是保证文字表达的准确、优美与合规,实际工作里,合规实际上变成一种压过前两者的标准。准确是作者如何尽量精准表达出TA想说的;优美是一种“见仁见智”和难以沟通的审美,工作中实际上会变成一种权力决定论;但合规是利害相关,简单直接,可以压倒一切。抛去各项法律规定和要求,文字的规范都会归集到《现代汉语辞典》,辞典的强制力堪比法条,只要抛出辞典条目就不会有人有任何异议,在工作场景里是最方便的压倒性证据。可是辞典为什么是一种标准?语言本来是无时无刻不在流动、流转、交流、生长,却最终要回到某个文书里它某一刻的照影寻找规范,按照最高的意志寻求每个词语的边界,判定某个已经成为事实的交流符号是否应该合法存在……况且辞典中存在的已死用法也无数之多。在语言流变和文化交流经过数倍加速的今天,本就艰难生存的图书出版,背上了更多沉重、乏味、老旧、怪异的正确,被甩得越来越远。(关于语言如何自然流转到“面目全非”,或许这个视频可窥一斑:trump为啥翻译成“特朗普”)纵使现实中有大量不合语言规律的生造词需要鉴别,人们需要的只是对语言何谓正确的参考,而非强制的标准。作为标准的辞典,结果上只是语言和文化作为一种权利的上收,仿佛语言使用存在一套如如不动的巨大哈希表,一种新的语言创造只有得到顶层许可才能合法使用。那我说的汉语,是我的汉语吗?
以至于我常常担心,做久了这样对着标准工作生活的人,会不会逐渐变得迂腐和保守。在一个本来是创作的领域里,对新造表达的沉压只有一本辞典重(或许对今天人们来说一本辞典也已经够重了),有一种自相矛盾的拉扯。那出版业还能承载今天的创作、创意和读者的文化需求吗?大家甚至连读者都不愿意成为。
如果可以,希望能多做一些呵护生命的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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